小的时候,总有卖麦芽糖的提着桶子来叫卖, “麦芽糖啊——”,然后用搅糖的小棍敲一下桶子,那感觉颇为类似电视广告里的“黑芝麻糊哎——”每每听到这声音,小孩子们的心里便似猫抓一样蠢蠢欲动。
缠着妈妈下了楼去买糖,揭开那桶子的盖子,里面仿佛盛着一桶宝藏,金灿灿的,透明的,如金水,如琥珀,亮晶晶的,中心有个旋涡,如涟漪般漾开一圈圈齐整的波纹。卖糖的多半是中年妇女,在秋后麦收的时节出现,交了几角钱给她,便可端着碗全神贯注地看她手里的小棍在桶子里搅动,浓稠的糖浆抵死缠绵在那根甜蜜的小棍上,一圈圈地绕起来,再从桶里拔出来,拉出细细的丝,再扭扭捏捏慢条斯理地淌到孩子们手中的小碗里,小心翼翼的。碗仿佛是称过的,时候久了,记不大真切,妇人的手艺丝毫不输给卖油翁,一棍子缠出来的糖浆,分量总是不会差多少。这时候,总是迫不及待地回家,迫不及待拿勺KUAI出一点来,高高举着,从随风飘荡的细丝开始,让甜蜜香滑的糖浆由下而上,由少到多地送进嘴里,醇厚的味道,那叫一个美!
那时候我常常生病,生了病就要吃药,吃了苦苦的药,妈妈就总拿这碗里存着的麦芽糖哄我。一小勺糖一入了口,苦也去了,泪珠儿也不落了,先苦后甜,如此想来,原来我从小就知道体会人生真谛了。
这糖极粘,所以可以用来粘炒米糕吃,邻居阿姨出了远门的,常常会带回点炒米糕来,这样的零嘴也算是儿时的恩物。妈妈到备年货的时候,间或也做过,吃得爽极,只是她嫌麻烦,次数少得可怜。多数时候只能直接抓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了解馋。所以,小孩子如果有个爱折腾有闲情逸致的老妈通常是件幸事。
加了糖精的爆米花还不够甜,但是用这麦芽糖粘成块,就百般加了滋味,好吃极了,麦芽糖加些热水化稀了,拌在爆火花里,用手塑成型,再切成方块,装进饼干桶里存着,妈妈在“作法”的时候,我和姐姐都赖在一边帮忙,姐姐可能真的帮了些忙,我却只是蹭些边角料吃,再七手八脚地混进拌着糖浆的爆米花堆里乱捏一气,沾上一手甜味儿,躲到一旁细细地舔手指去也。
郁闷的是,这样的炒米糕一次只能得着一两块,那饼干桶存在妈妈卧室的柜子里,着实让我惦记成了心病。
童年的快乐,小小的,却实在得令人感动。
若干年之后,发现街上的叫卖的麦芽糖都是白色的,粘了厚厚的粉,中间有花生做的五香的馅儿,一节也是几角钱,咬一口,甜得牙疼了几天,大约是我老了吧,遂再不敢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