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公一天三顿离不开粥。早饭是玉米面或玉米糁粥、馒头或面包、咸菜。中饭是米饭、炒菜外加大米粥绿豆粥,如果已做了鲫鱼汤、番茄蛋汤之类他照喝不误,完了再喝一碗大米粥。晚饭是烙饼、炒菜、小米稀饭。老公天天如此,乐此不疲。如果有例外的话,就是吃饺子吃面条可以不喝稀饭,但饺子汤和面汤是不可少的。如果有应酬的话,不管他吃的山珍海味还是特色小吃,哪怕吃的是满汉全席,回到家,总要到厨房翻腾一遍,寻出粥来,微波炉一热端碗就喝,那吃相绝对是饥民喝舍粥的再版。他常说不管是他陪客人还使客人陪他,他总是吃不饱也吃不好,唯独稀饭完一端,才有了吃饭的感觉。
郑振铎的《宴之趣》中谈:“每一个商人,每一个官僚,每一个略略交际广了些的人,差不多他们的每一个黄昏,都是消磨在酒楼菜馆之中的。有时候,一个黄昏要赶着去赴三四处的宴会,这些忙碌的交际者真是妓女一样,在这里坐一坐就走开了,又赶到再一个地方去了。他们的肚子定是不会饱的,我想。有几个这样的交际者,当酒阑灯灺,应酬完毕之后,定是回到家中,叫底下人烧了稀饭来堆补空肠的。”大概老公也是这样一类人吧。
大概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缘故吧,我也慢慢喜欢上了粥。粥好消化,易吸收,根据时令的不同吃不同的粥对人还有保健作用。记得《普济方》中说“米虽一物,造粥多般,色味罕新,服之不厌。……治粥为生命之源,饮膳可代药之半。”苏大学士也曾写道:夜坐饥甚,吴子野劝食白粥,云能推陈致新,利膈养胃。僧家五更食粥,良有以也。粥既快美,粥后一觉,尤不可说,尤不可说。每每看到这里,老公总是恨不得回到1900多年前,与苏大学士交流喝粥的感觉。记忆中老舍先生是爱喝粥的,孙犁老师也爱喝粥的,就是声称自己一直不爱喝粥的梁实秋先生,也承认“某些粥还是很好喝的”。
春天我们会在玉米糁中加上紫皮花生米和一种叫山野菜的叶片,小火慢慢熬。金黄的粥里有紫色的花生米上下翻滚,碧绿的山野菜时隐时现。,玉米香花生米香加上山野菜的清香扑面而来,入口玉米糁软软糯糯滑滑溜溜的,真是喝一碗想两碗,百喝不厌。当然大米荠菜粥靠碧绿清香取胜,车前子小米粥靠它独特的保健作用也跻身我家的粥谱。
夏天绿豆小米粥,清凉解暑,冰糖莲子银耳大米粥滋心养胃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每每钓鱼归来,采一柄嫩荷叶洗净,铺在熬好的白粥上,看着淡绿色一点一点分散开来,慢慢往粥里滲透,很快白粥就变成绿色的了,一股荷香随即徐徐弥散出来,喝一口清香滋润,是夏季绝好的解暑良药。如果采一两把马齿苋,洗净加绿豆大米同煮,喝到嘴里有一股淡淡的酸味,消暑利湿最有效。
秋季红薯花生玉米豆类南瓜枣子都成熟了,粥里可加的东西更多了。红薯玉米糁子粥最经典,新鲜的玉米糁的清香,甜甜绵绵的红薯,这种诱惑力对我们是永恒的。南瓜小米粥、各种豆粥,荞麦的高粱米的黑米的可以天天变换花样,这是四季中粥最风光的时候,我们就像踏进了粥的王国。
冬天最风光的是八宝粥,那是用加了多种干果的五谷杂粮熬成的,香甜可口。腊月初八那一天,各寺庙里吃粥,老百姓家家吃粥,还互相邀请奉送,热闹非凡。我们偶尔也做些新鲜的,如皮蛋瘦肉粥、蕨蔴葡萄干大米粥。就是中午剩下的大米饭,我们也能做出极好喝的粥。比如把青菜或白菜细细切成丝与剩米饭同煮,出锅时加盐加香油成咸饭,又当饭又当汤经济实惠。如果买一把桐蒿,细细切碎,把香肠切成丁,在锅里炒熟加水加剩米饭,出锅红白绿相间,养眼好吃。
当然,市场上有卖各种罐装八宝粥的,这些不是太甜就是有股铁锈的味道,只配在火车汽车上解解馋。到正宗的粥店里也可以饱餐一顿,但总觉得不值,因为说加了这加了那,价钱肯定是加上去了,粥料真的加了那么多吗,分量足不足,与其心里犯嘀咕,还不如自己在家做放心。
和老公风风雨雨30多年,打打闹闹不计其数。但其中一个出差,另外一个就在家拼命熬粥,似乎要把一切不快都让粥来化解,随后就把浓浓的思念熬到粥里。一个要回来的电话,就调动了另一个的全部智慧和辛劳,别出心裁的一锅粥出台了。于是在重逢的那一霎那,留守的一方就说:粥早就熬好了,就等你回来了。另一个马上就说,在那里,快让我品尝。
VCD里正播着老歌“月亮代表我的心”。于是老公和我就一同轻轻地唱起来“你爱我有多深,爱我有几分,你去想一想,你去看一看,稀粥代表我的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