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,我从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苦恋里挣扎出来,收拾行李和心情,去“超女”发源地的长沙度过了整整一季。我吃当地出了名的特色口味虾,猛灌冰镇的啤酒,空气里全是薄荷的味道,我差一点荒唐地爱上酒吧里那个给我端来薄荷口味虾的帅气男人。
事发突然,起初我不过是坐在靠窗的桌前,一个人寂寞地吃着大份的菠萝饼干碎,喝着清冽的啤酒。
他是酒吧老板,向我走来的姿态却像一个天使——我想我太需要一个人来开解此刻源源不断的落寞。
他示意可否坐下来,然后打量半晌我桌面的餐食,摇头微笑。我感到疑惑,他就很耐心地告诉我这样的酒菜搭配是错误的。
“菠萝饼干碎太甜,再去喝啤酒,你就会感到涩涩的苦,啤酒鱼本也无可厚非,只是分量太大,和啤酒味道重复,会影响你对其他小食的胃口。”
我惊讶,点食竟蕴藏如此复杂的学问。
他转身走到后台,少顷,微笑着走了出来,手里端着一碟薄荷口味虾。我顿时感到特殊的香,这香气不似通常口味虾那辣椒刺激的香,相反,它是清新的薄荷气味,钻入鼻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。再看那些口味虾,红艳艳的虾壳,白嫩嫩的虾肉,夹杂着红的花椒、青的菜椒丝、暗青色的紫苏叶,真正的色香味俱全,卖相上好。
他温柔地扬起眉:“试试?”
我便不客气,从盆中拎起一只肥大通红的虾子,两手使劲一撕,扯下两只虾钳,然后轻轻掰开虾壳,露出弯月般的虾肉。果然,汤早已经浸透,味道鲜美得过分。一只口味虾下肚,便又有了喝酒的欲望。口味虾其实还是很辣,可这辣里掺了薄荷的清香,仿佛就此把红亮亮的火辣给疏淡了,淋漓之际只是感到清新宜人。
我喜欢吃,他就又给我盛了来,友好而温柔地陪我坐着。我便也不客气,大大咧咧地吃,剥开口味虾外面那层硬硬的壳,就露出了鲜嫩的肉,先把汤在虾仁上浸湿,再把整个虾肉丢进口里,细细品味,味蕾的作用充分发挥出来,那鲜美,那辣的甘香,令我感到未曾有过的神清气爽。
结账时,简直不敢相信面前那小山似的虾壳是我一个人吃的,他摇手,说这口味虾不用付账。我接受他的好意,心里充盈着欢喜。
那次长沙之行并非我孤独一人,其他另有两人,是热恋中的情侣,我傻乎乎听信了他们“不会冷落我”的诺言,结果来到长沙,每天晚上他们两两私奔,后来我也乐得如此,正好可以独享味道奇特的薄荷口味虾。
最后一晚,他却没有坐下来招呼我,他很忙,几桌外国旅客嬉笑喧哗,他用流利的英语和他们周旋,间或匆忙地朝我望过来,歉意地笑。我照例点了薄荷口味虾和啤酒,一个人喝,除此以外,什么都不做,什么也可以不想。
酒吧音乐陡然清晰地传入耳中:
If you were my King如果你是我的国王
I would be your Queen我愿成为你的王后
If you were my King
I would be your Queen
后来,我回到工作的城市,试过几次,自己在家做口味虾,不是太辣就是太淡,要么便不够入味,我因此而愈加想念记忆里的美味。再后来,忙碌奔波,盒饭也能打发每一顿,我想我就快要忘记长沙的薄荷口味虾的香了。
直到某天,是浓浓的秋,同事们提起结伴去长沙,说到风味小吃,我脱口而出:“什么都可以不吃,口味虾不能错过。”
才明白那一场薄荷口味虾的旧事,原来从没有忘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