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上本没有最美,但我认为小时候我所吃过的苹果,是一生中最美味的苹果。每次被妈妈分到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的那块苹果,那脆甜脆甜的味道美不胜收,至今难忘。
父亲在县农林局工作,后来大哥也到外面上班了,母亲带着两个姐姐、二哥和我在老家生活,家里几乎挣不上多少“工分”,自然来自生产队的收入少得可怜,基本粮食都不是很充足。好在父亲和大哥有一定的收入,家境还过得去。
因为没有劳动力,母亲是家里的顶梁柱,生计的安排调度,孩子们的教育,人情世故的维系,把她磨练成一个坚强的人。在物质极度匮乏的那个年代,母亲总让我和哥姐身上利利落落,过年有新衣穿,过节有好吃的,我们的家温馨而充实。
为了补贴家用,母亲要哥姐和我放学或假期到秋收完的田里地里拾稻子、捡棉花,都是田地里剩下的,捡来的棉花和自留地里种的棉花并不是特别多。棉花有籽,一般是要通过机器加工的,为省点加工费,母亲带着我们手工剥棉花。
剥棉花活大约是在初冬开始进行,那时学习不怎么紧张,每晚吃完饭母亲就点亮油灯,给我们每人一小堆棉花来剥,灯花不时滋滋地响,母亲就捻捻灯芯,尽管屋外是寒冷的夜晚,但温暖充满了小屋。一会儿我们就剥完了,母亲又分一次,如此几个来回,出的活不少,可能怕我们有畏难情绪,母亲就用这种方法。
天要是太冷,我和哥姐们就坐在被窝里“作业”,几个人在一起,感觉不到冷,但时间稍长困乏是免不了的,这个时候,母亲会变戏法似地拿出一盘切好的苹果,说是红富士,每人一瓣。苹果看上去别样的尊贵,里面像水晶,外面淡淡的红,未吃已有口水沁出,咬下去又甜又脆,满口生香,精神为之一振,困乏立刻逃走,活也快了起来。每每这时,母亲微笑着眼问:苹果甜不甜?我们说甜!苹果脆不脆?我们说脆!满屋的欢乐。
母亲简直就是“个人棉纺织厂”,她用剥下的棉花打成条、纺成棉线,部分染成蓝色或红色,再用白色蓝色或白蓝红三色棉线在老式木制织布机上织成布,做成床单或内衣,也拿一点来做棉絮。年三十晚铺上新打的棉絮和带米浆味的床单,伴着美食新桃、啪啪鞭炮,酿出浓浓的年味,总让我有种特别的感觉。
一冬的棉籽存起来,少说有百十多斤,可换十几斤棉油,也够几个月炒菜用。据父亲讲,在饥荒年代我们家都没怎么太饿着。母亲就这样算计着过生活,但小时候我们并不完全理解母亲的所思所想,更不知道她为何有这种超凡的治家能力和吃苦耐劳精神。
现在吃水果不再是什么难事,南国的荔枝、北国的鸭梨、国外的奇珍异果,不管产地千里万里,都可应时享用,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能不时吃上点水果确是福气,特别是在我们生病的时候,母亲总要给我们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条外加一个红红的苹果,那种亲切而美好的滋味无以言表,这种无私博大的爱也深深铭刻在我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