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州

记忆里的干粮草包

美食杂谈

    在南平吃过草包饭的人,都知道那种蒲草编出的用来蒸饭的草包。故乡人当年用来装干粮的也是这种草包,只不过草包饭用的是小草包,装干粮用的是大草包。小草包一个人可吃几个包,大草包一个包可供几个人吃;小草包是直接把米装进包里蒸出来饭来,大草包则是把在锅里蒸熟的饭装在包里。

    小时候与祖母去县城里看望父亲,路上总是带着这样的干粮草包。把刚出锅的干饭往包里一装,再用劲把干饭压一个大大的饭团,上面丢几块腌萝卜或酸菜,一顿路上的午餐就解决了。那时候交通不便,加上家庭困难,我们进县城基本上都是走山路。在兴化平原与莆田山区之间,巍然横亘着一道高高的山岭,乡里人称之为沃柄岭,上山下山得花两三个钟头。每回走到沃柄岭脚下,祖母就会打开干粮草包,先填饱肚子再爬山。有时她会带我到那里的一家菜馆去喝点汤,歇歇脚。所谓菜馆也不过是煮些米粉、面条、豆腐汤之类,而我们点的菜不过是每人一碗一毛钱的油炸豆腐汤,它是用来给我们带来的干粮下饭的。带着豆香、油香与蒜香的热汤,让我食欲大开,有时喝得没节制,饭没下完汤就光了,这时候祖母就会腆着老脸,把碗端过去请店家另加一勺汤。就着热汤,我们把草包里的干粮吃得精光。出了门,祖母就说,还是自己带干粮好,就花两毛钱买汤,咱们都吃得饱饱的。是的,要是我们在那里点个炒米粉再加个豆腐汤,那就得多花三四倍的钱,而且还未必能吃得饱。

    至今眼前还清晰地映现故乡人成群结队上山砍柴时的情景。每个人身前挂一根扁担,背后是一副挑绳和用挑绳拴着的柴刀,还有一个干粮草包。草包是一个小布袋包裹着的,那布袋红黑蓝花各色各样,在每个人的后背摇晃摆动,点染出山野的独特风情。往往是柴火砍完装担准备起行之前,大家聚在一块,打开草包吃干粮。被草包捂着的干饭带着微温,隐隐有几丝几缕蒲草的自然香气,就着咸菜把它吃下去,再灌下几口甘甜的山泉水,全身的精神气力就出来了。当然,大家带来的干粮也不全是白米饭团,有的米饭团是用生姜、大蒜加花生油焖成的,打开来就冒出一股香气,有时哪家杀了猪或买了肉,带着焖肉干饭上山,那味道就更诱人了。有的人因为临时来不及焖饭,或抓了几块白米果、红团饼,或快煮了几个番薯、芋头,也都放在草包里,带到山上来。这时候大家都把干粮展示出来,相互交流,相互品评,说些不费脑筋的闲话,说些无伤大雅的笑话。在轻松、亲切的氛围下,大家吃完干粮,之后肩起沉重的柴火,踏上坎坷不平的回家之路。

    山里人活动的地方,多在偏僻的荒郊野岭,那里少有馆店,就是偶尔有一两个馆店,农家人也多吝惜花那个冤枉钱,所以乡亲们对装着干粮的草包,感情是很深的。只要稍稍走远点的路,别的可以不带,草包必得相随。于是草包陪着我们到相距十多里的庄边乡种“冬田”(当地人称种单季稻的田为冬田),到相距五十多里涵江镇去卖杉木,到相距九十多里的永泰县山区去买地瓜米。有经验的老人告诉我们,出远门走偏路,草包里的干粮要多装一点,以防迷路时饿了肚子,据说从前就有一个山里人,草包里没了干粮又迷了路,当村里人找到他时,他已经被野兽啃得只剩骨架了。

    南平的草包饭因其弥漫着的清香与本土气息,现在是越来越受人追捧。不知怎地,故乡的干粮草包却已经备受冷落,几乎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淡出。这些年偶尔出门爬山,走到远一点的地方,肚子饿了的时候,啃着带来面包之类的干粮,我就会想起当年的干粮草包。那种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调出咸淡酸甜的干粮,那种用蒲草袋子包裹的没有污染的干粮,比起价格偏贵、味道甜腻、机器加工、用塑料袋包装的面包之类,显然要可口、实惠、环保得多。然而,几回托故乡的人给我买一个这样的草包,都说找遍山区的几个乡镇,均无此物出售。后来我借出差的机会,在闽东、闽西、闽北的山区寻购这样的草包,也无缘得见。前不久在泉州参观闽台缘博物馆,意外地看见里面挂着一个干粮草包。据此推测,这样的干粮草包,除了故乡人,其它地方也有很多人使用过。只可惜它如今已真的进入博物馆了,想来不免有几分怅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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